半依筝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15

15

剑子仙迹拿出一壶热茶，两个茶杯：“来，边喝茶边等吧。这可是从儒门龙首那得来的醉里红，珍贵的很呐。”

两个人一边吃着巧果，一边喝茶。巧果多是油炸过的酥饼，配以蜂蜜芝麻与各式坚果，加上这顶级好茶，逍遥游觉得心神少安，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仙长此次来，莫非也带了琴？”他问。

剑子本是有意拿琴再换个人情，而如今这状况也不需要他再锦上添花，便答：“吾是来给你们送丹药的，正好看看你们能得个什么样的宝贝。”

逍遥游略显失落，看着那一帮人纷纷将各式各样的琴举出来，几乎要怼到傲笑红尘脸上，便又问：“仙长，若一个向来守信之人与你做了约定，却迟迟不兑现，不提不讲，偷偷搞些花里胡哨的，你该怎么办呢？”

“急，就直接问他；不急，便随他，看他折腾也是种乐趣呀。”剑子见这笑话并未奏效，便问，“是有什么顾虑不能问呢？”

“担心问会令他为难，也怕自己失望。”逍遥游答。

剑子看着他，笑道：“他为不为难吾不知道，有人忧虑成疾倒是看出来了。”

“我只是不安……”逍遥游望向傲笑红尘的背影，喃喃说，“郁思之症已折磨我多年，并非因他而起……只因他难以消解，越发沉重。”

“傲笑红尘一向信守承诺，也是非常可靠的伙伴，这点吾与佛剑都可担保。”剑子说，“吾知道你们为了彼此都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样以命相换的感情，为何会不安呢？”

逍遥游却哼笑了一声：“我的命，难道不是仙长与佛剑大师救得？”

“嗯，也对，要不是吾与佛剑在，只怕你们两人命都不保了。”见逍遥游不为所动，剑子微微蹙眉，觉得这人未免心太冷了，然而随后便猜到了：“傲笑红尘几乎将全部真元都给了你，又以凝水成冰之法封住你最后的生气，御剑将你带回苦境，早已透支了心力，若当时没有吾与佛剑在此接应，后果不堪设想啊……”

“……啊。”

逍遥游不由按住丹田位置，那折磨着他的，难以消解的真元，竟然是如此得来的。之前傲笑红尘只告诉他度入真元无法续命，他以为是浅尝辄止，虽也有些许感动，又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想到这傻子真不惜以命相换，顿时又心痛起来。

我以功体与性命去救重视之人，从未想过要得到相等的回报……而他这样一个先天之人，却对我如此，我竟然……

这样一想，不禁眼眶跟着热了起来，他忙借着喝茶低下头，让一颗滚热的泪在热气蕴蕴中滴落到茶盅里。

见逍遥游这个反应，剑子不禁叹气，就知道以傲笑红尘的性格肯定不会讲，而逍遥游为傲笑红尘付出了什么，八成也不会说。这两人还真是越在意彼此，担心对方难过，越是不问不讲，搞得一个忧思成疾，一个被满江湖看热闹。

“吾说这些，并非是要让你觉得亏欠什么，毕竟感情这种事情，不能以此作为衡量……若真觉得相处的难受，还是坦率些说开比较好，他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是我……我没办法坦然面对现在的生活。”被恐惧追逐折磨了这么多年的心病，一直从道域追到了苦境，逍遥游无法对傲笑红尘讲出的感受，此时却不知不觉吐露出来。

“就像飞蛾扑火，我已做过一次飞蛾，因为遇到他我才有活下去的期待。可如今，我又回到那时的心境，也满心希望，也恐惧空梦一场……”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陷进了情绪当中，对着初见的人倾吐了太多私密的情感，忙止住话头：“本也是修道之人，却让仙长听了这些无聊的世俗烦恼。”

“哈，该感谢你给了吾这个倾听的机会。”剑子这才满意，觉得这两人各方面很是相似，只是钻牛角尖的性格也容易产生误解。

身为多年友人的傲笑红尘不会和他讲这些，初见的逍遥游却愿意分享心事，倒让他有种快速进阶密友的亲近以及责任感。

“放心吧，若你真是受了委屈，便来讲与吾听，吾必然……嗯，会与佛剑一同为你主持公道。”

逍遥游这才透出了些许笑意：“那先谢过仙长了。”

聊了半天，再看那边还没解决问题，逍遥游拍了拍手掌上的酥饼渣，站起身说：“既然事情因我而起，我也不好再袖手旁观。仙长讲给我的道理，我总要实践才行呀。”

说着，他跳上岸，捋顺了稍显凌乱的发丝，又整理了衣袍，缓步走向热闹的中心。

傲笑红尘正是焦头烂额，那群人本来自相吵闹，如今他来了，矛盾点立刻转移，搞得他收琴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挑一把也不是，全收了也不是，像被架到了火上。

“傲笑红尘。”逍遥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高不低，在一片吵闹中随着山间清风送到他的耳中。

傲笑红尘忙从一堆人的围困中跳脱出来，两步奔到他身边：“不是让你等吾，怎么过来了？”

口吻中并无责备，只是十分担心的上下打量了，习惯的拉了他的手来感受气息与脉象，生怕逍遥游身体不适，逍遥游便笑了，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头：“我来看看你背着我究竟在搞什么呀。”

一帮人轰轰的跟了过来，本来以为傲笑红尘是想溜走，却见他拉着一个生面孔讲话，神情中的温柔令他们感到有种奇特的陌生感，随后便见那生面孔竟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

“前辈，这位是……”一位身着红袍，发色红白交缠的道者出声询问。

傲笑红尘红了脸，知道不能再藏了，便介绍到：“这位是休琴忘谱逍遥游，自道域而来……吾想为他暂借一把琴。”

……

……？

说好一笑倾城的佳人呢？！

一时间，众人不知所措，纷纷怀疑是哪里搞错了。仔细想来，公开亭的消息以及各种相关传闻可都是秦假仙说的，八成是闹了误会吧？

那位道者听说同为道家，自然多了几分亲近：“远客而来，自当多照顾。吾藏有不少好琴，尽可来挑，何必劳师动众这么多人呢。”

傲笑红尘便给逍遥游引荐：“这位是青阳子，与吾也是多年相识了。”

逍遥游行礼，随后便说：“恕不能接受阁下好意。”

回绝的太过干脆，圣龙口道主多少年没受过这待遇，顿时愣住了，要不是看在傲笑红尘的面子，只怕当场就能翻脸。

逍遥游又向众人作揖行礼，随后才看向傲笑红尘：“本来，傲笑红尘与我许诺，要亲手制琴送我。这琴意义非常，并非一般礼物。如今却以我的名头向众位借琴，我实在不能接受。傲笑红尘，你的诺言，莫非只是说说而已？”

傲笑红尘低下头，直叹了气，青阳子见状维护到：“前辈最是信守承诺之人，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吾的错，吾不该自作主张。”傲笑红尘说，“只是……制琴时间太长，吾怕你没得消遣。”

“我已等了这琴一年，不怕再等，只怕你没了送琴的心意。”

两人的对话众人也听明白了，尽管觉得你们知己二人打情骂俏却闹的满城风雨十分夸张，但难得看到傲笑红尘如此弱气，此人又咄咄逼人，也纷纷为傲笑红尘讲起好话，琴送不送其次，人情送到了也是一样。

人群外面看热闹的秦假仙十分失望：“我老秦也有搞错的时候？真的只是知己好友吗？！”这群老不羞的先天们平日相处如何没有边界感他也知道，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必须要把这件事往热闹上引：“傲笑红尘，哪有为知己好友借琴还要昭告天下的？怕不是趁机介绍相爱之人，顺便要个喜钱？”

要是平常，这种玩笑话也就是一说一笑的事，傲笑红尘这样自视清高之人，也不会怎么在意。今天傲笑红尘却又瞬间红了脸，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逍遥游笑了起来，拉了他的手问：“傲笑红尘，是这样吗？”

他每句话都说的轻松随意，却每句话开头都特意叫了傲笑红尘的名字，仿佛即是希望这个人可以认真的回应他的问题，也仿佛是要让所有人来见证这份诺言。

傲笑红尘望着他，抿了抿嘴唇，手掌相握也施了几分力量。他转回身看向众人，朗声说道：“那，吾便借这机会讲明了……吾与逍遥游，相爱相知，打算长相厮守，众位还请勿怪唐突……喜钱就不必了。”

剑子躲在后面看热闹，本来帮忙收钱的口袋都拿出来了，又失望的收了回去。

这消息冲击力太大，谁也没想到傲笑红尘会找这样一个爱人。逍遥游的气质样貌在道域是顶尖的出众，在这边各路先天神魔环伺下却不算显眼，尤其现在重伤初愈，看起来病恹恹的，就是个毫无功体的普通人，还上了几分年岁。之前期待值过高，想象中那个擅长蛊惑人心的绝代佳人形象瞬间粉碎。

逍遥游也看出来众人眼神的异样，但也不理会，只抬头看向傲笑红尘，傲笑红尘也回望了他，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逍遥游深感欣慰，看来心里话问出来并不算难，早问也不至于逼得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态，而他那瞬间的犹豫，可能也是怕我不肯答应，而在众人面前为难吧。

这人眼中有我，口中有我，心中有我，足矣了。

至于琴额的事情，私下再问吧。

两人眼神这般交互，像有蜜糖粘稠了视线，众人都看在眼中，又觉得虽然逍遥游“平平无奇”，此刻收敛了方才的锋芒，显得儒雅皎瀞，与傲笑红尘的长身玉立倒如星月交辉，十分般配，也顺眼了起来，便纷纷道贺。

好多人傲笑红尘也不认识，于是又是一番相互引荐，场面也融洽起来。

逍遥游越发显出了如玉温润，言谈举止在一众先天面前也不落下下风。众人又听闻他失去功体是为救人，更多了几分钦佩和同情。有人提出可以帮忙恢复功体，傲笑红尘便拦了下来，说明已经由自己在帮助调理了。他自然明白怎么回事，轻轻在逍遥游背后捏了捏，让他少故技重施，免得多说多错。逍遥游便只管垂目低头，在他人眼中全然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至于初见时的气场印象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青阳子非常大度，对之前的冒犯也没在意，将话题又引回了琴上：“前辈的琴艺也是非常深厚，还为吾修过琴，就算制一把新的，相信也不会让你等太久。”

“为何如此讲？”

“前辈只凭琴纹便可将琴的来历以及琴主生平都推测出来，神奇得很呢。”

逍遥游想起傲笑红尘给不世并丈量尺寸，或许是在推测他的手法以及武学也说不定，那这琴做出来必然是非常趁手的。

这么一想，心越发痒，他便抬头看向傲笑红尘，亮亮的眼神似是询问：“是这样吗？”

傲笑红尘又局促起来，只低头连连说：“谬赞，谬赞了。”

青阳子见此，虽然想象中那个绝代佳人形象已经被逍遥游完全替代，但会扮无辜擅长拿捏人这点多少还是对应上了，也觉得有趣，想着回去有机会必然要跟大哥和一干好友分享见闻，这么想着便以扇掩面笑了起来：“若是成礼，请在公开亭知会一声，吾定要再来蒿棘居喝喜酒。”

傲笑红尘含糊到：“那，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逍遥游便笑：“那要看琴何时送到咯。”

傲笑红尘的脸颊又红透的发亮，众人这才明白这琴原来是定情所用，便会心而笑，蒿棘居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直到月上梢头，众人一一告辞。

剑子谢绝了两人的挽留，嘱咐他们记得服用金丹，过些日等佛剑空闲了再来探望他们，也提着一袋点心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蒿棘居又恢复了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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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