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依筝

黑夜拥着守序沉眠,日光舔舐混乱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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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13

13

 

只陪着折腾了一次,逍遥游便累了。两人在黑暗中静静躺着,傲笑红尘听出逍遥游呼吸沉重,知道他还未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默默消解欲求。

傲笑红尘想再温存一会儿,逍遥游不清醒的时间太长,他想与爱人说说体己话。

“吾总觉得,你有心事。”

他想起逍遥游躺在院中望着浊江奔流浩空云舒的落寞神情,以及在睡梦中,总会默默垂泪。

“是不是,你在道域还有未完的心事?吾这样将你匆忙带离,你还有所牵挂?”

他觉得爱人有开解不了的心结,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你把不世并送到了他们那里了?”

逍遥游懒懒问。

“嗯,吾交给了颢天玄宿,他随后将琴给了学宗宗主。”

“哦。”

“学宗宗主又转送给了……你的同修,那位生死之交。”

“嗯。”

一切都在意料当中,之后,也会按着预料中那般发展,逍遥游放了心。

沉默了一会儿,傲笑红尘轻轻叹了气,将他搂紧了。

“你……冒着那么大风险回去,就是为了将琴给他吗?”

逍遥游艰难的转动昏昏欲睡的脑子,思考这问话的逻辑关系,问:“吃醋了嘛?”

“不是。”

“那,一点都没吗?”

“……也不是。”

逍遥游觉得,傲笑红尘这么一个修为深厚的人,在感情上越发像个毛头小伙儿,却非常坦诚,也是可爱。

听到逍遥游轻笑,傲笑红尘越发感到面颊灼热。

完全无感是不可能的,可是感情上的藏私,哪怕一丝一毫,都会成为心中的阴影,变成隔阂两人的高墙。

面对两情相悦的爱人,傲笑红尘便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觉得只要可以坦诚的讲出口,都不会成为问题。

“吾只是十分羡慕,他与你共度青葱,共患劫难,了解你的喜好与苦痛,吾也想这般了解你,而不是现在这样惶惶不安,不知该如何分担你的烦忧。”

傲笑红尘说的真诚,逍遥游也有些触动,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解释,便抚了抚傲笑红尘的脸颊。

“即便了解,也不过多一个痛苦的人罢了。”

沉默了一会儿,傲笑红尘又说:“吾将那根琴弦接上了交给他们的,别的弦没有,只有那根,可以就地取材。”

看来,那根发丝结成的琴弦已经暴露了秘密,逍遥游不禁面红。

而且,傲笑红尘将两人又结发了一次,如今酸溜溜的说起来,倒有点炫耀的意思。

分明送琴的重点不在于此,不过,也随他吧。

逍遥游没再接话。

关于道域的心结,他不想讲,或者讲了也没用,别人无法替他开解的,他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治愈。

如今傲笑红尘对他毫无保留的体贴,又令他觉得自己不该再多事。

可是……

可是……

没有琴弹真的很难受!

他也不着急什么聘娶之礼,是亲手打造还是重金收购,总之当下最为渴求的是有一张好琴让他以作消遣。

可是,若是开口要了,无论哪种方式,都仿佛是在责怪对方,容易令他产生不必要的误解。

傲笑红尘既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肯定会给自己个交代,他只好眼巴巴的憋屈了心情,再等等罢。

傲笑红尘听他呼吸渐稳,以为睡着了,也不再讲话。

朦胧中听到,逍遥游含糊说:

“我是去找你的……”

傲笑红尘睁开了眼睛,看到怀中人握着他一缕发丝,似乎已经睡沉了。

他想将头发抽出来,握住了逍遥游的手时,又与逍遥游重伤之际意识不清的抓着他的头发或是衣角的画面交叠起来,便又不忍了,随他握着。

逍遥游喜欢玩弄他的头发,他是知道的。但是,似乎也是从道域重逢开始,逍遥游才有抓着他的习惯。

或许,是久别重逢害怕再度离散。

傲笑红尘忽然有个念头转瞬而逝,一时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刚才那句话只是梦呓吧……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逍遥游的伤好了大半,清醒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

这天,逍遥游醒来正是下午,傲笑红尘不在蒿棘居,也不知是临时有事,还是经常出门只是他不知道。

房间里静静的,逍遥游坐在榻上,看向窗外。

窗户露了凉亭的一角,浊江奔流声和着风过竹林声呜呜掠过,令他有些恍惚。

“鱼竿……怎么,不见了……?”

他走到院中,看着江面发愣,一时搞不清自己在哪,要做什么,只觉得怅然若失。

兜兜转转也没看到丢失的鱼竿,大概是随江水流走了。逍遥游忽然觉得自己好久没有抚过琴,心痒得很,本能驱动着他坐到琴案前,双手按弦的那刻,他才发觉面前放着的是一张筝。

逍遥游望着筝愣了一会,记忆才像涨潮的水一样慢慢涌了上来。

这里是蒿棘居,不是他的明昭晞,他还未来得及再做鱼竿放到江边愿者上钩,而这浊江上下,也没有以鱼传信之人。

他忽然意识到,来蒿棘居的时间不短了,道域的阴霾却依然笼罩着他,在他不经意间,在独处的时刻,从梦中追到现实,令他时刻恐惧着,不安着,疑惑着。

与傲笑红尘的相处,过去是逃避重压的寄托,安逸的现在还只有伸手抓住爱人才能安心,那只能说明自己又多患上一种心症,还不如成天费尽心思筹谋与人搏杀来的好些。

逍遥游不愿再想,凑合拨弄了一会儿筝,觉得索然无味,试着运功于弦上,体内真气却如这过于坚硬的筝弦般难以挑动。

他叹了口气,觉得仿佛又回到初没功体时的艰难,如今还多了几样心症,心爱的不世并也没了,简直惨上加惨。

兀自郁闷了一会,逍遥游摸到书房,想找些纸笔,阴阳学宗还有很多依赖于道具的术法,做些小纸人备着也好。

书房藏书不少,摆放的如其他房间一样井井有条,只是桌案上有一摞倾倒的书堆,显得有些凌乱,纸笔却工整地放在旁边,上面有些落灰,看来主人曾经匆忙离开,很久没有动过。

逍遥游随手翻翻,上面是些剑谱兵书,其中红尘剑谱竟是傲笑红尘做著。他将剑谱放到一边,打算过一会儿拿出去慢慢看。

书堆最下面压着一个书匣,里面的书稿横七竖八的露出了角,似乎是随手一塞。逍遥游好奇的抽出来看,原来是制琴的工谱,还夹着一叠手绘图稿,绘制的是精细的古琴样图,琴身上的花纹,尺寸,装饰材质都单独描绘出来,并做了备注。

看着手稿便能想象出傲笑红尘坐在案前,皱着眉头绘制图样的画面。最后一页是一张正合式,上面绘着熟悉的卷云纹,那正是他的不世并。

逍遥游一愣,不世并在怀中的感触仿佛还在,他的人生却已经开启新的路途,尽管内心还留在过往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或许,当傲笑红尘将亲手制成的琴送给他那天,他才可以真的开始这段新生吧。

逍遥游这样想着,反复欣赏那几张最为精细的样稿,上面绘制着彩云追月,竹兰相伴,双蝶绕兰,都是两人共赏过的景,或是说,就是在描绘他们两人。

每张他都喜爱非常,也不知道最终傲笑红尘会选哪个做出来,内心的期待简直像五彩的鸟儿一样呼之欲出。

不过,这稿子不像近期画的。

之前那一年时间,傲笑红尘肯定是制了琴,或许还没完成,或许再度进入道域只是个意外,并非特意赴约,毕竟清圣桥那么大,想不误入都难。

逍遥游非常好奇这琴放哪里了,至少也该有个半成品,让他看一眼,摸一摸,也可以缓解一下此刻的心情。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偏偏只有这里显得凌乱了。

书匣里面,还有一块巴掌大的木质碎片,逍遥游往回塞书时才注意到的。

逍遥游把那木片取出来时,还被粗糙边茬刺了手。

精通琴艺的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一块琴额的碎片。

因为木质坚硬,碎裂的形状也有规律,看起来似是将内力集中一点重击琴身中间,造成整个琴身碎裂,这琴额的一角,还能看到一点点雕琢的花草,分辨不出是竹叶的细尖,还是兰叶尖。

一时间,逍遥游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手握着那块琴额,拇指在光滑处机械的反复揉搓着。

少见的香柏质地,漆面光滑清透,尚还散发清香,明显是一把新琴。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罕有的一把新琴,会遭到粉身碎骨的横祸,还被傲笑红尘藏在书稿深处。

如果不想给他,大可不送,何必毁了这样好的一张琴。

明明傲笑红尘误解自己这件事情已经翻篇,逍遥游不怪他了,可此刻看着琴的残片,忽然遏制不住的难过,仿佛在一瞬之间,丢了两张心爱的琴。

聘礼被毁,那之后的这份袒护与救赎,是否就与相知相爱无关了?

“何必呢……恩断义绝又算什么,要用琴来撒气……”

他不禁落了一滴泪,不知是为了琴,还是为了情。

思踱良久,逍遥游把所有物品放归原处,只将不世并的画稿折叠起来,揣进了怀里。

要是傲笑红尘发现手稿丢了来问他,他便可以趁机问琴的事情。若没被发现,能时时看看不世并,也算是种安慰。

“哎……若早知是这种情况,我就不把你留给他们了。”

逍遥游抚了抚怀中的画稿,无奈地说。

傲笑红尘回来时已是黄昏,看到逍遥游躺在院中竹榻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打瞌睡。傲笑红尘把书拿起来,见是红尘剑谱,只是这页的字迹微有些晕湿。

“你回来了?”

逍遥游醒了,迷迷糊糊问。

“抱歉,吵醒你了。”

逍遥游没有起身的意思,伸手拉了他的袖口:“再出门告诉我一声。”

“让你担心了。”

傲笑红尘见他白净的面皮上蹭了墨,像个花脸猫似的,知道他又在梦里落泪浸湿了纸页,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便蹲下身为他擦脸,“你何时醒的?为何看起剑谱了?”

“我吃了你的真元,想着再学你的武学,可能会恢复快些……但这剑法路数刚猛,不怎么适合我……”

“那吾教你先从心法练起,可好?”

“好。”

逍遥游把头抵在他怀里,依然提不起精神。

“回屋吃些东西吧。”

傲笑红尘让他环着自己的脖子,像抱个孩子那样双手托着抱了起来。

他也知道是自己不对,明知逍遥游尚还离不开自己,做什么也该提前知会一声。

虽然自己……有小小的心思在。

逍遥游也没问他去哪里,做什么,仅仅是要一个知会,他更加自责了。

“咦……好臭。”

“嗯?”

“一身的酒臭味,你竟然跑去喝酒了?”

逍遥游忽然清醒了几分。

傲笑红尘忙闻了闻衣袖,确实有些酒气,可自己也不是嗜酒之人,说是酒臭味也有点太夸张了。

“抱歉,只是应酬了几杯。”

“啧。”

傲笑红尘这样掩饰,又道歉的快,活像一个偷腥鬼混的丈夫。

逍遥游相信傲笑红尘的为人,只是此情此景言语对话太过奇怪。他自持清高,一时间不知道该气恼对方真把自己当个拈酸吃醋的小媳妇哄骗,还是气恼他这般欲盖弥彰。

“吾今日去了山下集市,给你买了些点心。”

傲笑红尘将他安置到榻上,又将一个油纸包递了过来。

打开来,里面裹着几块糯米桂花糕,还有一把梨膏糖。

平日若看到这些,逍遥游还会开心一点,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感受实在廉价,从哄媳妇儿降至哄个猫狗,一点食物便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心口愈加憋闷。

“我难受,吃不下。”

“唉……”

傲笑红尘按住他的脉门,感到脉气不接,灵气絮乱,不禁担忧了起来:“你病的越发严重了,哪里不适吗?是不是运功出了差错?”

看着傲笑红尘如此担忧,逍遥游原本带着琴的怨念,却又陷入了自暴自弃的两难。

“只是觉得烦闷……或许习惯便好了。”

傲笑红尘觉察出他情绪有异,屡次追问他也不肯讲,只能再想办法让他开心。

“过两日便是乞巧节,吾带你去集市逛逛,可好?”

“女儿家的节日,我去逛什么。”

“你来苦境,还未出过蒿棘居,散散心也好嘛。正好,还要裁些秋冬的衣物。”

逍遥游觉得有理,熟悉一下周围地形也好,免得自己对这苦境两眼一抹黑,哪天跑路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依然是深爱傲笑红尘的,但是又觉得太过于在乎他的态度,太过依恋,以至于迷失了自己。

单方面过度的依赖与信任,太脆弱了。

就如内乱之后的道域,纵使平静,却让他时刻绷紧了心弦,十年筹谋不敢一刻松懈。

至于对方有多爱自己,他之前没有怀疑,但那块琴额的碎片,令他产生了动摇。

就如挚友第一时间对他的倾尽付出向着最恶意的揣度那样,傲笑红尘也是如此,自己从来不值得信任,不值得拥有救赎的机会,一切不过是自我安慰,自作多情。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治愈自己的患得患失,世界之大,怎样才能得到一个安心之所。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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