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依筝

黑夜拥着守序沉眠,日光舔舐混乱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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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10

10

之前演练过无数次相爱相杀的情形,在此刻尽数变成名为辜负的砝码,在正义,诺言与真爱的天秤上层层重压,最终失衡崩溃,跌入了名为悔恨的苦海当中。

傲笑红尘感到胸口一阵灼痛,随即呕了血。他这才发觉,短短两天,自身已经损耗了太多真元,竟无力再为逍遥游续命。

逍遥游的身体软绵绵的下坠着,仿佛一团被雨打湿的柳絮,没了丝毫生气。傲笑红尘无助的用锦袍将他裹住,紧紧搂在怀里。又摸到他青葱般的修长手指也如冰一般冷,便攥在手掌中暖着。他感到,逍遥游的身体渐冷,只有心口还温热着,如风中摇曳的残烛。

傲笑红尘知道,当下没有时间过多悲伤。他想到一个方法,尽管风险很大,还是能让逍遥游撑到可以救治的时候。

逍遥游曾问过,凝水成冰能不能冻人,他当时没有回答。

现在,他就要以此法用于逍遥游身上了。

当冰壳一点点将逍遥游包裹起来,打造成了一个水晶冰棺时,傲笑红尘又呛了血。

“吾答应你,带你回蒿棘居……你要等吾。这次,绝不负你。”

傲笑红尘擎起长剑,映着冰色寒芒一闪,不禁想起他将这剑立于身旁恐吓逍遥游的那刻。

“吾有眉间尺,寒霜天下知,能诛万里恶,难断鬓边丝。”

他感到喉头发苦,干涩了哈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笑这无奈的命运捉弄。

是怨,是恨,是断不了的情思,都不该如此匆忙止步!

随即,他以冰封住霞映洞天入口,带上不世并向星宗御剑赶去。

刚把一行外人送走,四宗众人正聚在一起商量改革天元论魁的具体事务,星宗弟子问心前来禀报,傲笑红尘求见星宗宗主,要求单独会面。

恩人求见,颢天玄宿自然忙去见客。

丹阳侯养了几天伤,总算是可以下地溜达了,虽然内心感激傲笑红尘相救,但他一个九界之外的人能有什么事单独找师兄呢?

他怎么想都不放心,便推上天雨如晴的轮椅,师兄妹两个一起跟了上去。

苍苍感到奇怪:“我还以为傲笑先生早就离开了呢。”

士心想了想,便低头和苍苍咬耳朵。他们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必须第一时间站出来揭露傲笑红尘和逍遥游之间的奸情。

辅士裕铂一个没看住,两个小朋友也溜走了。

会客厅中,傲笑红尘将不世并交到颢天玄宿手中,并告知他逍遥游的死讯。

他很有技巧的复述了逍遥游送琴的嘱托,却避开直面描述逍遥游的死亡,所以也不算是撒谎。

按着正常的逻辑理解,颢天玄宿自然以为逍遥游死了。

他双手捧过琴,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门前一堆偷听的人却噼里啪啦的涌了进来,丹阳侯显得尤为激动:“逍遥游真的死了?他的尸体在何处?为何将琴交于你?你与他相识不成?……”

天雨如晴在后面扯他袖口,也阻止不了他连珠炮般问了一堆问题,直到颢天玄宿打断了他:“不可这样对恩人无礼,你们先出去。”

“可是,师兄你不觉得奇怪吗?”

“丹阳。”颢天玄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听话。”

这两个字像有魔力似的,丹阳侯尽管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却乖乖退了出去。

颢天玄宿见士心也在门口探头探脑,便招呼他进来:“逍遥游是学宗之人,这琴还是交于你这个宗主来保管吧。”

“我?”士心接过琴来,只见琴身伤痕累累,七弦断了六根,仅有一根金白与灰色丝线相缠的琴弦依然绷的笔直,像是被人新接上的,“我要拿它如何呢?”

“请把它给我吧。”

一个声音开口请求。

傲笑红尘抬起头,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裘衣的高大男人,看起来上了几分年岁,一头如狮鬃散乱的黑发,两鬓却已雪白,腰间悬了一个酒葫芦。本是个看起来眉眼粗犷样貌豪迈的人,此刻满面悲戚。

士心点点头,将琴交给了他。

那人捧过琴,又抬眼看向了傲笑红尘。

“请问先生,他的尸首埋于何处?我……我想去拜祭他。”

见傲笑红尘犹豫,颢天玄宿介绍到:“这位是叱酒当歌浪飘萍,与逍遥游是同修,亦是生死至交。”

“生死之交?”

“他曾为了救我,耗尽功体……这些年,我未曾报还什么,本以为还有无数时光相伴,如今却只剩下这琴了。”浪飘萍说着,轻轻摩挲着琴身,满眼痛惜。

“唉,恕吾不能相告。他……他不想在道域留下任何痕迹了。”

傲笑红尘斟酌字眼,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浪飘萍却似乎被这句话伤到,低头抱紧了琴,整个身形都因强忍悲痛而伛偻了起来。

他没有再请求,行过礼后转身离开了。

之后浪飘萍将不世并放到遥山远水,开启锁神灵阵,完成了逍遥游十年筹谋的最后一步。

逍遥游在道域已再无牵挂。

傲笑红尘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想起逍遥游说过这段经历,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逍遥游是何时修回功体的,没人知道……或许他是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里修回功体,变成坏人的。自己直接去质问他便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以其他身份相逼呢!

果然,离别时逍遥游与他约定的,若能相见,必要相见,以及不可一厢情愿的揣度他,如今竟一一应验。

自己竟是如此的不信任他。

不世并已经送到,傲笑红尘也准备告辞。

“先生请留步。”

颢天玄宿却叫住他,俊雅的面容又浮现出之前那种欲言又止的纠结神情。

傲笑红尘对他还是很有好感,这宗主温和有礼倒是其次,但凡他像丹阳侯那样,哪怕多深究一句,或者耍点心思以话术来试探,以他的耿直性情为了逍遥游怕也需要一番斗智斗勇。

可这宗主没有,甚至几次帮他拦了旁人的阻碍,他觉得宗主肯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也没有理由这么无底线维护他。

反正自己也要离开道域了,也不好再一味装傻。

“宗主有话但说无妨。”

颢天玄宿带他走到里间,确定无人可以听到,才问:“逍遥游如此信任先生,怕你们关系匪浅。可你是九界之外的人,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吾只是道域过客,与他弹琴论道,颇为投缘,但只有三面的缘分……”

傲笑红尘不想提及私人情感,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是有种世事难料的无奈,“并未过多了解彼此背景……此次到来,吾也不曾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

颢天玄宿一双细长的凤目看着他,眼神在仿佛在说:可以直说嘛,听话。

傲笑红尘表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开始嘀咕这宗主八成是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了,毕竟上次他还以“送琴”来暗戳戳的秀恩爱,现在就因“送琴”而暴露了。

“你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

“听苍苍和学宗宗主讲了,还有些百姓传闻。”

“那……那先生你可恨道域?”

傲笑红尘垂下目光,咬了咬唇。

“他自己做错事情,咎由自取……吾又有何理由恨道域呢?”

“唉……”

颢天玄宿转过身,从案几中取出一张字条,“他曾说,若有一异乡人前来寻他,便将这个交于他……想来,就是给你的吧。”

“这……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月前。”

傲笑红尘不解,那时候不正是两边在打仗吗?

纸条有些皱皱的,似是浸过水,他小心展开,见纸面上墨迹少许晕染,依然显出字迹颀秀,如同留字之人:

羡老鸦,惯栖霞,蜉蝣此身天地家,念凡人,长命寡,戏舞寒沙,垂眼红尘罢。

 

看完最后一个字,傲笑红尘压抑的悲痛浪涛般涌了上来,令眼前一团模糊。

“……为何,为何……那时发生了什么……令他留下这番绝笔?”

“当时我受了伤,墨家掌握了道域的主导权……我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再和他互通计划,他似乎也察觉到事态的失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接触时,他给我的留信。”

“……”

尽管对九界当中几方势力关系傲笑红尘不了解,但是颢天玄宿和逍遥游是一伙的他听懂了。

为什么他们会……?

“他必须要背负污名在这世上,真相不能公开,否则他所做的一切将功亏一篑。你是外界之人,与谁都没有利益纠葛……与他……又如此亲厚。我不忍世人恨他,能倾诉的也只你一人……”

傲笑红尘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个“阴谋”,颢天玄宿说的每一个字,都激起记忆中逍遥游对他讲过的话,看向他时那蓄含悲伤,依依不舍的神情。

戏已开场,我身不由己。

我不需要你帮忙,不想把你拖进这场戏,也不想你被别人拖进来。

我们再做个问答游戏吧……

这是我能展现出的,最真实的我了……

傲笑红尘,若你的职责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那我,便为守护这道域的未来了。

 

直到听到逍遥游再度从清圣桥回到道域,傲笑红尘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他为何再回来……?明明他已逃出生天,不是吗?”

颢天玄宿摇摇头:“不知……我把所知已经尽数相告了,其中理由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何,为何……”

傲笑红尘将那张纸条捂在胸口,之前那股无处宣泄的怨恨此刻都变成了数根利剑刺向自己,令他痛得蜷起身,猛烈的咳嗽起来。

“吾……吾只恨自己……”

他又咳了血出来,高大的身形摇摇欲坠。

颢天玄宿忙扶他坐下:“先生节哀……你这样,让他又如何安心呢?”

“感谢宗主告知这些……唉,吾该告辞了。”

傲笑红尘真的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他要带逍遥游回苦境,不惜一切方法……哪怕会耗尽心力死在路上,也不能再承受这份痛彻心扉的自责煎熬。

 

丹阳侯跟天雨如晴絮絮叨叨抱怨这外人来的蹊跷,又担心对师兄图谋不轨。

天雨如晴瞥了他一眼,幽幽说:“你可知,上次他来还负了张琴,说是送与爱人的定情物呢。哎,这般跨越异界也要相见表白的坦诚,真让人心生敬佩。”

“什么!”丹阳侯惊了,“那他今天就偷偷送来给师兄是怎么回事!”

天雨如晴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恋情对某些人来讲是一点就透的窗户纸,有些则是玻璃钢,用三指诛仙都点不透。

“什么!”草丛里,正在偷听的粉衣少女红了脸颊:“异乡人和神君……这么刺激吗?”

“飞渊姐姐你醒醒!不是这么回事!”苍苍赶快打断少女的幻想,“士心哥哥不是讲过了吗,傲笑先生是来找逍遥游的。”

“就是的,他亲口说的嘛,我也亲眼看到了!我还看到他抱着逍遥游从天上御剑飞过去呢。”士心和苍苍都非常不满意这样乱点鸳鸯谱,士心又爆了个大料出来。

“我也想看他御剑呐。”一旁,剑宗的霁云托着腮说,只有他关心这位异界剑客的武学修为,刀宗的戚寒雨非常无语,本来说好了晚上陪父亲喝酒,现在不得不陪着小伙伴们一起看八卦。

“这么高调吗?”飞渊捧起了脸,“异乡剑客与道域琴魔不得不说的爱之往事,可惜BE了。唉!”

“在说什么呢?”

飞渊和霁云的后领忽然被抓住了,皓苍剑霨把两人从草丛里提起来,皱了眉:“不可因为宗主受伤卧床就这样懈怠啊。”

“我们……我们想看看异乡剑客的武学而已嘛!”

众人吵吵闹闹时,会客厅的大门打开了。

颢天玄宿与傲笑红尘约好,子夜时分会暂时降低保护道域的阵法屏障,希望可以助他顺利回去。

事已至此,颢天玄宿已是尽心竭诚,傲笑红尘也感到些许安慰,便不再多做打扰。

众人将他送出浩星神宫,天雨如晴又多送了他一程,丹阳侯自然也要跟着。

“先生上次说,要赠琴与所爱之人,可曾送到了?”天雨如晴问。

“唉……”傲笑红尘摇摇头。

天雨如晴何等聪慧,一眼就看出来事出有变,他不愿多讲,然而一些过往的缺憾经历令她忍不住追问缘由:“为何呢?是对方没来赴约吗?”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傲笑红尘才答:“姑娘曾说吾对感情坦诚,其实……吾却是最容易被诸多杂务蒙蔽了真心……以至于太深的伤了他,却还觉得理所当然。”

天雨如晴欲言又止,丹阳侯却说:“有时责任面前,身不由己,总要有所取舍,先生也不必如此纠结于小儿女之情。”

天雨如晴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师兄可真会哄人。只考虑自己心情而牺牲他人情感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姑娘说的在理。”被这样一说,傲笑红尘反而觉得有些坦然,“吾会竭力补救……哪怕,只是对他道出真心,他不接受也罢……总好过如今,因彼此的误会而伤心伤情。”

“愿先生可以达成心愿,早日冰释前嫌。”天雨如晴很乐于看到一个圆满的结局,“光是这份坦诚与勇气,就足以胜过世间太多男子了。”

丹阳侯在后面推着轮椅,不屑的哼了一声,没人看到,他已是悄悄红了面颊。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两人又交流了一些关于受伤坐轮椅的心得,傲笑红尘教予天雨如晴一些康复之法,也算是对颢天玄宿的报答。

尽管在道域时间不长,傲笑红尘依然认为这里是一处世外桃源。

他在此处相遇了所爱之人,而在道域中遇见的各色人们,给予的诸多评价又令爱人逐渐完整,从一个美好的愿景,拼凑成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野望也愿俯首的,活生生的人。

若有可能,真的想从他们口中倾听更多来了解所爱,可惜时间已不允许。

道域如同他的桃花源记,其间所有风景都是他与所爱共度的回忆,也将他们结发相知的一切封存于此。

他们即将去开启新的生活,再不归来。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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